律师谭曼和他的催收帝国:转战催收19年,为赴美IPO搬到贫困县

财经新闻 2019-12-0469未知admin

  文每日人物李涵沁 编辑钟十五

  34个运营中心,10915名催收员,446亿应收款,35.3%以上的佣金率,五大国有银行及七成大型商业银行均为客户,带着这份成绩单,44岁的谭曼带着他一手创办的湖南永雄向美股IPO发起了冲击。

  谭曼2000年毕业于湘潭大学法学院,2002年投身欠款催收法律服务工作,再到2014年创立湖南永雄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他人生中过去的十九年一直与欠款催收紧密联系着。

  如无意外,湖南永雄这个“催收帝国”将成为国内首家在美上市的催收公司,一个从国家级贫困县新化走出来的上市公司。

  然而,湖南永雄成立五年来并非一帆风顺。打着“和谐催收”的旗号却频出暴力威胁黑料,扩大规模的关头却资金链不稳,在发展前景上也存在极大不确定性。种种暗示,即使成功上市,也或为这家公司最后的巅峰。

  执业律师,立志“要让催收合法化、规范化”

  这家即将赴美上市的催收公司背后的创始人叫谭曼,今年44岁的他是湖南省新化县人。

  1992年,17岁的谭曼考入当地名校新化一中,期间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高考时,以新化一中文科状元的身份考进了湘潭大学国贸院经济系。

  从新化一中走出来的,还有2019年初因首例婴儿基因编辑而引发巨大争议的校友贺建奎,比谭曼小了七届,在2002年读完高中。

  进入大学后,谭曼发现自己对国际经济贸易专业并未产生热情,于是在大学一年级结束后申请留级,转读了法律专业。这一年,谭曼已21岁了。

  两年后,尚读大三的谭曼确定了自己未来的从业方向。20年后他在接受湖南企业文化网采访时表示,当时偶然从已毕业的前辈处了解到,欠款催收法律服务工作有很好的发展前景,并深感兴趣。

  谭曼也赶上了催收行业兴起的时代。就在他转专业就读一年后,“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国内相继设立了华融、长城、东方和信达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催生了中国的小额不良欠款管理行业。随着地方资产管理公司的陆续成立和民间信贷催收企业被政府列入商事登记后,不良资产经营的新生力量也开始涌现。

  2002年,从湘潭大学法学院毕业两年的谭曼参加并通过了首届司法考试,随后进入广东天伦律师事务所佛山分所,从事欠款催收法律服务工作。事实上,他正是国内最早从事个贷清收法律服务的专家律师之一。

  两年后,谭曼在2004年10月加入广东信孚律师事务所,期间以律所金融业务部负责人的身份为客户处理资金信誉管理、财产安全保护等法律问题。不过这份工作,仅仅维持到至2005年2月,不到5个月。

  此后,谭曼结束了自己的“打工生涯”。2005年2月,谭曼成立佛山市天曼投资咨询有限公司,主要从事车贷清收法律服务。先后与佛山市人保、佛山市建设银行等建立个人不良消费贷款清收法律服务战略合作关系。

  同年7月,谭曼进入长沙,与当地多家人保公司建立合作关系。

  期间,谭曼将原佛山市天曼公司业务及员工整体转移到长沙,并在2006年1月成立湖南裕邦律师事务所,主营欠款催收法律服务。

  有资料显示,短短两年,裕邦律所就占据湖南个贷催收法律服务80%的市场份额。2008年,裕邦律所全面进军银行信用卡催收法律服务,包含的客户有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建设银行、中国农业银行、招商银行、交通银行、光大银行、平安银行等数十家银行,以及还与一部分非银行金融机构达成了合作伙伴的关系。

  早在谭曼创业时,“催收”行业处于良莠不齐的混沌状态,从业人员素质参差不齐,“暴力”、“涉黑”等字眼逐渐成为行业标签。

  而毕业于湘潭大学法学院的谭曼一直认为,只要用法律精神和学术理论来规范、提升整个催收行业,探索出一套完整的管理模式,就能让催收从身处灰色地带的尴尬地位脱胎换骨成线月,谭曼创立湖南永雄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并与裕邦律所达成战略合作关系,以永雄公司为主体开展不良资产管理业务。2015年3月,裕邦律所正式更名为湖南永雄律师事务所。

  这一年6月5日,湖南永雄与杭州排列科技公司就债务催收智能化变革签署战略合作。双方将在大数据系统平台、数据深度挖掘和建模、自动失联修复、精细用户画像、资产评估、智能催收、区块链技术等多方面开展合作。

  有媒体报道称,在大数据管理系统方面,永雄集团将其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催收系统与排列科技的大数据技术对接、打通,并与外界的信息串联起来,在大数据仓库中,实现自动搜索和抓取,对文字、语音、图像、视频等进行碎片化的分析,最大可能对债务人信息进行修复,同时构建债务人关系网状图谱,对每个债务人进行AI画像。利用多年积累的成功催收案例,并将短期项目积累的画像数据结合,双方将开发一个智能化的催收平台,提高整个催收效率,摆脱业绩依赖人海战术的粗犷运营模式。

  “集团未来80%的人工作业很可能被AI技术取代。”谭曼预计,永雄集团还将打造基于区块链的贷后债权管理平台,利用区块链的去中心化和可靠的安全性,将社会碎片化的个人债务上链统一管理,通过智能合约实现智能化管理。

  声称“和谐催收”,却频繁被控诉暴力催收

  湖南永雄成立伊始,谭曼明确了公司的服务方针:对善意债务人晓之以法,通过“非诉”途径促使其主动履行义务;对恶意债务人诉之以法,用法律的力量维护债权人的合法权益;对确实没有偿还能力的债务人,就持续跟进管理好他们,敦促其及时还款。

  “真正的信用管理,依仗的从来都不是暴力行为,而是文明的、合法的手段,也就是我们公司一直强调的‘和谐催收’。”被问及公司的管理方针,谭曼在2018年接受采访时如是说。

  在制定管理标准时,谭曼更是着重描画了“法言法语、轻言细语”、“和谐催收”等核心词,试图向公众证明催收公司不能与市井流氓划上等号。但现实来看,谭曼的理想并没有贯彻到湖南永雄的每一位员工。

  在一些消费投诉平台上——比如聚投诉、黑猫投诉等,与永雄及其上游委托方相关的投诉信息有数十条,涉及违规收集个人信息及通讯录、拨打单位及同事电话骚扰、侮辱、威胁等软暴力催收行为。

  有网友自述称,其家人曾在平安银行借款而未及时归还,之后自己收到来自湖南永雄的催款电话,“直言让我工作不保”;另一位匿名投诉的网友则称,自己在拍拍贷上借款后由于利息过高无力偿还,同样受到湖南永雄的催收人员的骚扰与威胁,电话录音去派出所报案后催收人员依旧猖狂,说“有本事抓他之类的话语,还威胁要去我家砸东西”。

  然而,对此类问题,谭曼和永雄集团从未作出正面回应。

  不过,谭曼零星在一些论文著作上表达过自己的看法。

  在其发表于2019年第2期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的论文《中国债务催收行业的机遇、挑战及其治理》中,他写道:“中国债务催收行业的发展在政府失灵和市场失灵的双重困窘下呈现出诸多发展乱象亟需加强治理…相对于债务催收行业的极速发展,相应的法律规制和政策监管却显得颇为滞后,由此导致了债务催收行业陷入了野蛮式无序生长的发展困境。”

  行业本身的困窘不能被忽视,但湖南永雄提供的催收服务也的确充斥着无法忽视的暴力元素。如何从根本上正视问题、平衡现实局限与理想服务之间的暧昧平衡,仍是谭曼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当务之急。

  “信用清收行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成立行业协会,推动清收立法。”在今年3月举行的不良资产催收外包产业联盟会员大会伤,谭曼认为,中国信用清收行业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同时,其生存发展也面临着严峻的挑战,需要业内企业、从业者的自治、自律。

  在这次会上,来自国内60余家信用清收企业负责人及专家,并就行业立法、市场规范、服务标准及协同发展等问题达成《湘江共识》,力促信用清收行业健康发展。

  新三板上市搁浅,再借贫困县通道发力IPO

  然而,催收行业也因贷款平台的惨淡,被迫经历了发展寒冬。永雄也不例外。

  2018年6月至2018年7月中旬,短短50天内,163家P2P网贷平台接连出现提现困难、老板跑路等问题,迎接大小网贷平台的便是无法抵挡的大厦倾倒之颓势。

  以湖南为例,整个催收行业都被定性为“扫黑除恶”的重点对象,官方也在不久前正式宣布要全面清退省内网贷业务。

  但谭曼带着永雄挺过了这次动荡。

  公开资料显示,在湖南新化县各项政策的支持下,谭曼将集团上市主体长沙卫成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整体搬迁至新化县。作为卫成公司迁入的首期计划,永雄拟投资5000万元自建多功能、高标准总部办公楼。

  2018年,永雄集团对外声称,将超过3亿元的预期营收全部注入卫成公司,预计为新化县创造税收4000万元。卫成公司也将享受国家级贫困县“IPO”绿色通道,可望成为新化县本土企业第一家市值过百亿的标杆性上市公司。

  事实上,谭曼的上市梦并非心血来潮,早在几年前就已初见端倪。

  2015年11月,湖南永雄正式启动新三板上市计划,被当地金融办官员冠以“知名的民营小额不良资产管理公司,长沙高新区引进的高新技术企业”等耀眼光环。保荐人湘财证券承诺将助力其上市,实现双方共赢。

  转身,湖南永雄又搭上了国资的东风。2016年,湖南省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与湖南永雄签署长期战略合作协议,这让湖南永雄迎来自己发展的高光时刻。

  两年后,湖南永雄启动了成立之后最大规模的扩张。2018年7月几乎同时在全国23个省、5个自治区和4个直辖市开设分公司,实现了全国布局覆盖,并持续大规模招聘。

  但潜在的发展局限依然决定了湖南永雄的赴美IPO,并不全然如表面上那般光鲜亮丽。

  招股书显示,湖南永雄对上游大客户的依赖度是极高的,其前五名客户贡献金额合计分别占2017年、2018年和截至2019年上半年总收入的99.2%、90.2%和79.2%。

  这意味着,如果湖南永雄与这些主要客户中的任何一个的业务关系恶化或终止,或者其客户由于法律、合规性或任何其他原因而停止运营,都可能对其业务、财务状况和经营业绩产生重大不利影响。

  除此,永雄对逾期的账款追回,的确在逐年迅猛增长。从2013年的4686亿元,增长到了2018年的2.03万亿元,预计到2022年逾期消费贷款余额将达到3.84万亿。但从回收率上看,湖南永雄2017年、2018年和2019年上半年,三级逾期款的回收率分别为0.69%、0.58%和0.53%,呈逐年下滑之势。

  招股书中还提及二季度时公司进行了一次全面合规评估,同时关闭了大约20个新开的地区办公室,运营费用及解雇员工费用有所增加,公司发展的资金压力得到了缓解。

  短时间内“拆东墙补西墙”的救火做法,并不能保证未来的长期稳定,尤其在湖南永雄的发展前景尚不清晰却急于求成地奔赴大洋彼岸后,谭曼与湖南永雄的未来都变得日益模糊。

  更令人感到迷惑的是,早在今年年初,董事长谭曼和相关人员向中平资本及其附属公司出售了200万股普通股股份,成功套现3亿元。

  积极来看,谭曼在上市前套现是为了在行业发展的不确定性中降低潜在风险,并提前锁定部分收益。但这同时也暗示,已成为催收行业的龙头,创始人对公司未来的发展也有所不确定,这个由谭曼一手创立的催收帝国,在以后的日子还能走多远,仍需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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